庸燥悬俗人间是,难予六欲断情非

《和乾往年录》第一章 再遇



凄寒的月色照映在半片阴沉沉的,泛着铜紫色空地上。



远处,蜿蜒的石阶就像是沉睡襁褓中婴儿的手指,安然的在蜷缩在枝叶覆盖的茂林中蜷缩,静默的酣睡。



这里本该是仙家子弟滋养灵气的绝佳妙地,只为这百年难遇的灵池,与池中餍眠困顿的数不清的猛兽爬禽,修仙者捕获化之,装进玲珑乾坤袋里,一旦炼化修为便会于朝夕之间猛进高歌。



就这样,汇千灵万美于一隅方寸圣地,百十年来安安然的受着天灵地气的滋补照耀,却因为某个小门小派的弟子残尸染沁透了大片大片的土壤。就连盘虬在泥土深处的千年树精都觉得浑身上下湿黏的要命。要命的不是人死或不死,毕竟和它无什么干系,它从不参与世事至争。要命的是竟有人不管不顾它多年灵树的名声,就把修仙人的弟子往它扎根的土里埋!!




不仅把残肢好似泼倾泻夏雨的、泼垃圾似的一股一股一波一波倒入泥土里,甚至还抄起铁锹朝了老树命根子上敲打,在夜空中散出嗵的沉闷的响声,就像寂夜里久未修筑的老僧门吱吱呀呀的叩门音儿,像风吟语吹拂,月光洒了一半,倒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




一个小少年好似秋初耕作的农民般,背对着月色皎白,压弯了身子抖擞着双肩,奋力的挖凿着百年灵气充盈的土地,然而只要目光往下沉沉一观,就会情不自禁地惊骇。




许许多多看不清原貌的破碎白衫掩盖在盘桓的树根底,掩映在月色中,深深浅浅的绛紫色染透了地面,漏出斑驳的、凄瑰的铜色大地。少年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仿佛有所感召,显露出一截青色的发带机械性的转头。   




林里除了他,空无一物。 



月色沁染了小少年大部分的旧青衣裳,此时他转过身去,皎洁轻妍的融融月色,却照不进他墨色一样浓黑的的眼睛里。他静默了片刻,周身的气压却无端存在一种攻伐的状态———就像猛兽那般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好将送上门来的猎物一击毙命。





“是哪个毛头小儿,搅扰了俺老树的清静?”




声若洪钟的嗓音让少年顿时警惕起来,却不知为何,抬头瞧,竟然对上了沟壑纵横的树皮上一只苍老的眼睛。




少年纵使再大胆,此时冷不丁的经此一遭注视,心里发怵了起来,这是哪个修行千年而化形的的老树精?他迟疑了一瞬,迅速放下了铁锹,行了一个修士日常的礼节,恭敬道:“晚辈沈九,不知前辈竟是这桩大树,实在是无意冒犯!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不见怪个头!   它老树本与世无争,这不是仙盟大会吗,顺便趁着年轻的修士杀掉的猛兽滋养滋养灵气,增进增进修为,虽然这一隅圣地已是不缺灵力的滋补,但其余的千年老树都笑它地理位置偏僻,扎根于荒凉之地,仙盟大会走兽飞禽充裕的地方确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可它的地盘儿也不会差!!这回好了,就算是不让它滋补灵气,有人还往它下脚地埋尸体!





少年呀,你埋的深点吧……





老树心里这般腹诽道,却还是声若洪钟:“这些个好好的修士,你与他们有什么愁怨,竟要趁着仙盟大会这般重要的修行仪式除掉他们……你就不怕你们门派发现,惩戒于你吗?”




沈九俯首低眉,听着老树的训诫。此时竟默默挺直了腰背,露出一截森寒的笑意:“沈九并未拜入任何仙门,也并非哪个仙师座下弟子,只是无意闯入仙门大会,发觉同是修仙者却因课业不振便被野兽戕害撕扯,心下十分不忍,所以掩埋了他们的尸体。”





老树默默翻了个白眼,它可不瞎,却心中仍然惊诧于沈九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厚脸皮和处变不惊的风度,于是发问道:“那你师从何处?”




“小人,师从无厌子。”




无厌子?老树仔细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听起来却不像是哪位高高在上的仙师的姓名,倒像是哪位无名无姓的江湖游侠,还是专教坑蒙拐骗的大骗子。如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弟子呢?




“可你岂能杀掉他们,夺取乾坤袋。这些修士本是富家子弟,修行之路漫漫。不该用此法再近道,劝你早些修习正道,方能不背离修仙之根本。”

沈九下意识的拢了拢袖子里的乾坤袋,冷冷道:“古曰:物竞天择,适者存之。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无上的法则,我等遵循此道法而活,谈什么背离了根本?我修习的道,才是根本。”




话虽如此,可老树却不甚赞同,浑黑的眼球上下左右打量他一番,说道:“你先资还不错,可我观你命途多舛,怕是无缘于修仙之途,若是强行修仙。抑或走火入魔,抑或客死他乡,抑或死于敌手。不如早些远离尘寰,修真道。才不辜负你一身的清濯。至于你师父无厌子,真是……”




沈九这才抬眼,手指翻转间竟燃起幽蓝鬼火徐徐在手掌中翻卷,沈九提醒它继续说。




老树觉得乌云压顶,枝丫上的树叶无风自动:“你看你师父搞得是啥…把人带入歧途先不谈,你偷这些庸人的乾坤袋是什么?这些修仙者天资不足,袋子里能够有什么稀罕灵物呢?我看这次仙盟大会却还是有些灵力深厚,心肠敦实的修者,不如你装作弱者……”




“前辈说这些,我也不是不想。”沈九放下了铁锹,沉吟片刻:“我有一个旧相识,曾经承诺救我于水火,却始终未能兑现他的承诺。他说要拜师修正道,只是不知这次仙盟大会,他在不在场。”



他背对融融月色,始终觉得月色凄迷如梦,在梦里他如此痛苦,如此苟活,每一个夜晚他在偷鸡摸狗的恐慌中辗转难眠,想象他过得是多么安然美好,每次想到这些,恨意就从头顶蔓延像背脊,渗透进他的皮肤和血肉。不该是这样,这样错了,他想。



错了。他勾出深刻的笑意,令人如坠寒渊。老树似乎也有所感,闭目了然道:“你且再等一夜吧。”




这是一个涳濛的天,远处泛起来几丝鱼肚白,空气中却无端酝酿出几丝血气来,时浓时淡。




沈九下意识的抖了抖剑身蜿蜒的血迹,滴滴答答的鲜血从剑尖滴落进土里。他的脚一只踩在修士的肩膀上,一脚踩在修士的断腿上,裤脚和护臂上的鲜血几乎已经看不清原先的颜色,他刚刚取下尸堆里的乾坤袋捧在手中,就听见一声迟疑的呼唤,他微微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身着苍穹校服的修士朝他呼唤。他从来也不会仔细辨认这些仙门的校服,只不过是昨夜老树趁着他打盹儿的空隙,给他科普了一下。



他彻底转身,丢剑朝他走去。对方这位兰芝玉树的少年显然也没想到是他,一时间喜形于色,只喃喃道:小九,小九……


等你好久啦……我的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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